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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帖] 茶话自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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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8-8-23 16:08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(一)

近几年,茶叶店多起来。我常去的这家茶叶店,规模不大,品种不少。除了经销茶叶,还兼卖宜兴紫砂茶具。主人是一对夫妻俩,三十多岁年纪,男的高大精壮,女的和丈夫比起来就显得过于娇小了。夫妻俩在毗邻的一个门市里还开着一家简食店,生意很红火。多数时候,男的在饭店这边忙活,女的一个人抱了孩子,坐在茶店的中央,有时孩子就放在一个摇床里。有客人来买茶,女的就让孩子自己玩,她来招呼客人。也有的时候,就女的一个在茶店里坐着。客人来买茶,她就给称茶叶。刚称到半道,里屋喊起来:孩子醒了……女的就放下茶瓶,歉意地说:稍等会儿啊!

这家有一种好喝又很便宜的龙井,我常去买。有时和朋友晚上散步走到这儿,想起家中的龙井快喝完了,就走进去,再约一包。去的次数多了,夫妻俩都记住了我。女的说:你的茶叶喝得挺废呀!我一愣,接着又点头。我喝茶是挺废的。废到什么程度?我的茶杯,满缸水,叶子要浮起三分之二或者四分之三的高度。朋友上我这儿来,相熟的都自己放茶叶,因为:你放得太多。他们放少许茶叶,泡出的晶莹剔透的茶汤,在我喝来没什么感觉。早年间在我老师的家里喝茶,老师讲究 “没色儿”了就要加叶子。现在我喝茶,三遍茶还色浓着呢,但喝起来已很寡淡了。有一个晚上,我的女儿口渴了,喝了一口我的茶,结果孩子半宿没睡踏实。我外出多半天,回家来不痛痛快快地狂饮一顿,睡觉也不踏实。我媳妇说:你都喝出毛病了。

(二)

我喝茶,是我奶惯出来的。照常理说,北方人喝茶是不讲究的。辽西不产茶,讲究也讲究不到个好处。1989年,我曾很意外地到江苏泗阳县参加过一个“全国业余戏剧讨论会,”第一次见到欧阳山尊、黄宗江、刘川这样的“活的名人”,会议期间,诚惶诚恐、忐忑不安。整个过程现在回想稀里糊涂了,但南方人之于喝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。有一个写淮剧的伙计,天天抱着罐头盒子改成的大茶罐,从早喝到下黑。我们俩住一个屋,床对床,他让我喝一口他的苦丁茶,说是清凉败火。这一口就像把我的胆汗倒了出来,一直苦到嗓子眼。小子见我苦着脸,居然端起茶罐呷了一口,还极其陶醉地闭上眼:香!

我奶是喝花茶的。华北再往北来,人们大多喝的是花茶。懂茶的人对花茶是不屑的。上好的花茶也有,但那价钱普通百姓哪敢成顿成天地喝。我奶喝的是花茶,现在想来,只是叶沫子。早上做完家里的活计,她的搪瓷缸子就沏上满满的一下,滚烫滚烫的。我奶说:水得热得烫嘴,喝下去才好受。老太太盘腿坐在炕沿上,对一只火盆,呷一口滚烫的茶,看一眼窗外墙头上站着的芦花鸡,一天的日子就这么一口一口地挨过去。我长到炕沿这么高的时候,我奶就喂我茶喝。她呷一口,然后把缸子送给我:大孙子,喝一口?肚子好受……我就喝一口,肚子一下子挺热乎的。有时候,在外面玩渴了,冲进屋子,端起我奶的茶缸子就咕咚一气,喝完了转身再往外跑,这叫痛快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8-23 16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(三)

1975年,我们屯子住进地质队。我家的一间东屋租给了这些南腔北调的人。中间有一个山东大汉,长着络腮胡子,却起了一个女人的名字,叫作张兴兰。好象问过他为什么,怎么回答的也忘了。他比我爸年长,我叫他张大爷(伯)。张大爷(伯)喝红茶,每天晚上都坐在炕上,捧着一只塑料线兜包着的玻璃杯。他特别喜欢我喝他的茶。我天天晚上去喝,一杯茶,他一口我一口。喝完他的茶我睡不着觉。 张大爷(伯)告诉我,还有比这更让人睡不着觉的呢,蒙古人喝的茶砖,就酽得很。

茶叶还可以制砖?茶砖多大呢?比红砖大还是小?……我就这样无端地猜想着,一口接一口地喝他的茶。有时我们爷俩就一替一口地喝。他喝一口,我揪他一下鼻子;我喝一口,他弹我一下脑瓜崩儿。揪完弹完了,他就瞅着我笑,我也瞅着他笑。

张大爷(伯)是个够意思的人,我们家的挂钟,铝锅盖,都是他回山东烟台探家的时候背回来的。那一次他背了十个生铝锅盖,好几台挂钟,这都是屯子里的人们托他背回来的。地质队要走的时候,我们屯子好些人家请他吃饭。他喝白酒,渤海白酒他能喝一瓶,喝完了就脆生生地大笑。张大爷(伯)别看络腮胡子,长得挺好看的,是那种遭女人喜欢的人。几年后,辗转传来消息,他在另外一个驻地,和邻家的一个姑娘好了。为此,他受了处分。听说了这样的事,屯子里很多人都一厢情愿地说:这事不能怪老张,一定是那女的有勾当。我那时年龄小,想不出这“勾当”的具体情形,只是意象中,总有张大爷(伯)和那女的用一个茶缸子喝茶的样子,一替一口的。我当然明确地知道这是坏事情,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,都很忌讳和别人同喝一杯茶。

(四)

大约是1986年的夏天,我上佟老师家里去唠嗑,这是我头一次知道,茶叶除了花茶、红茶、茶砖之处,还有一种茶叫绿茶。佟老师是个桃李满天下的人,一生位不高权不重,但在我们的这座城市,知名度很高。他的文学造诣在辽西地区是数得上的。和他认识,是因为我要跟着他学习写作。由学写作到学做事、学做人,他为我打开了人生的一个新层面。他的家在早算不得富庶。但是往来之中多是有头有脑的人。象我这样的白丁自然总是不少。因为,一进这个家门,谁都能感受到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热情,是那种由内到外的亲切,不会让人感到不安,感到距离的那种亲切。

和他的许多学生一样,到他家里来,与其说看望老师,倒不如说纯粹是来唠嗑的。佟老师甘作“陪唠”。有时人来得多了,有些嗑没唠洳沼,他送出门来总是歉意地说:你看,没得着嗑唠。佟老师“陪唠”,还要陪上茶。是凡来客人,学生也罢,领导也罢,或是领导兼学生也罢,他都要拿出最好的茶叶。1985年,一天中午,我骑了车子去看他,他倒出一杯茶来,说:这是绿茶。我吃了一惊:怎么茶……还绿的?他说:刚喝喝不惯,就象粽叶子味儿。我喝了一口,果然是粽叶子味儿。我放下茶杯,噢!还有绿茶。

在以后的日子里,接触了很多常来如我一样,有事没事都来找佟老师唠嗑的学兄们,才知道,他对茶是很懂的。我看过他废在一边不用的各种紫砂茶具。看过就看过了,那时兴趣离茶太远,和他唠起茶来,都是常识性的,这耳听那耳冒,都存不住。只知道老师爱喝茶,就象别人爱喝酒,得意这一口儿。老师对我的很多方面都有过帮助,总是让我不知道怎么感谢。有一天,我在我们单位门前的小卖点,发现一种香气很浓的茶叶,后来明白,那只是一种“高末儿”而已。但是,在我这种对茶连一知半解都称不上的人面前,这就是茶中的上品了。于是,赶紧买了,骑上车子给老师送过去。冲进门,我就兴冲冲地对老师说:这茶可香了。佟老师闻了闻,说:噢,是挺香的,茉利花味儿……老师没泡这茶,也没有再提这茶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于“茶”失去了兴趣。许多年过去了,我才慢慢地明白,老师的深不可测,就是在这样的一件件小事中,积累起来的。面对一个捧着“高末儿”当极品的学生,老师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呢?想起来,总是让我脸红。

老师很精细,有时精细得他自己都觉得有趣儿。有一次,他自我解嘲:买茶叶,要二两二两地买。因为每一次称茶的时候,秤杆都要挑高一点儿。一斤茶挑高五次,就挑出份量来了……说完了,他自己就天真地笑,嘿嘿,表情就像得了便宜的孩子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8-23 16:09 | 显示全部楼层
(五)

总喝老师的好茶,时间长了从前总喝的茶就喝不上来。再加上近几年有机会走进茶馆,见识了不知道真假的所谓茶道,兴趣就由喝茶转而来读“茶文化”了。看一些名人说茶的文章,看“茶文化”的历史,知道有个茶圣叫陆羽,著有《茶经》一部。知道茶叶不仅有花茶、红茶、绿茶,还有白茶、黄茶、黑茶。因制作方法不同,有一种茶叫做擂茶。当然没喝过,但看汪曾祺老先生写“擂茶”,总觉得那不应该叫茶。

喝茶有什么好处?我认识一位在营养学界颇富盛名的老教授,营养学家祖国栋先生。他说:当然有好处,茶里含有茶多酚,它的作用都知道(其实我不知道)。此外,茶里还含有一些稀有金属,比如锌……可惜的是,祖老师说这些话的时候,我喝了不少的酒,没记住多少。

让人印象深刻的,是“卢同七碗。”这个古代的叫做卢同的人,这样夸奖喝茶的好处:一碗喉吻润,二碗破孤闷,三碗搜枯肠,唯有文字五千卷,四碗发轻汗,平生不平事,尽向毛孔散。五碗肌骨清,六碗通仙灵,七碗喝不得也,唯觉两腋习习轻风生。

“卢同七碗”文笔故然好,但我总觉得这卢同好象是开茶馆的。这七句中,除了“喉吻润”、“发轻汗”看得见摸得着,别的都是忽悠。若在今天,这样的文字要去见报,必要招来非议——有广告嫌疑呀。

其实茶事即人事,一个茶字让我忆起好几位前辈。茶事即世事,这些年,生活好起来,人们喝茶也讲究起来。二十年前,或是三十年前,人们能有研究茶艺的闲情逸致吗?吃穿都成问题,哪里顾得上茶呢?那年,我们去江苏无锡考察,好几位都买回来紫砂茶具一套。好像都长了一个“茶水肚子”,一脸庄严,挺懂茶似的。

茶有几重味,无人说得清。所谓品茶,其实就是擎一把壶,沏半下水,抿一口茶,人安静了,舌尖和脑海一起咂么,倏忽之间,时间流过一段儿,一段儿人生也悄然而逝。就象茶水,舌尖捉住的味儿,脑海掠过的影儿,或浓或淡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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