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凡凝聚的伟大

杨宗纬

平凡凝聚的伟大
黄菊芳

　　雷锋是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，雷锋的主要事迹家喻户晓老幼皆知，雷锋的革命精神哺育和激励着一代又一代青年健康成长。雷锋是伟大的，然而这伟大都是由一件件平凡而细小的事情凝聚而成的，雷锋精神的产生是必然的，然而，这必然却又是雷锋坚定的信念、不懈的追求所铸成的。
　　作为当年招收雷锋到望城县委机关工作的考察人，作为与雷锋共同工作学习、生活过一年多的同志，我想通过几个片断的回忆来反映一点雷锋成长的轨迹，同时，也为雷锋这平凡凝聚的伟大、矢志铸成的必然提供一点佐证。

　　“我要参加革命工作、我要报答党的恩情”

　　５０年代中期的望城县，除了长沙至宁乡的石沙子公路穿过，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路了，贯通区、乡之间的惟有羊肠小道，交通工具除了县公安局等单位有屈指可数的两部自行车外，就全靠人们的两条腿。那时，县、区、乡（镇）之间的上传下达、文函往来，主要依靠县委交通班的五六位同志步行传递。
　　１９５６年下半年交通班因人事变动，组织上决定增补一名交通员。当时，我在县委组织部任中心干事，物色交通员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头上。８月上旬，我先后到杨桥、桥驿、望岳等地一边了解干部情况，一边物色交通员人选。时值酷暑，热气逼人，几天下来，干部情况倒是了解不少，交通员人选，却一直没有中意的。记得那时才２４岁的我，还真有点血气方刚，抱着不完成任务誓不回县的念头，来到了与望岳相邻的安庆乡。
　　到了安庆乡政府，乡长彭德茂同志不在乡上，说是下联组去了，堂屋中三张方桌的两侧坐了八名男女青年正在造秋征花名册。我就坐在堂屋里，一边等彭乡长，一边就与他们搭起话来，也许同是年轻人，心心相通，一谈起来就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。我们谈秋征的情况，讲乡间的趣闻，当然我没有忘却此行的使命，也不时地问问他们的家庭情况，工作生活情况，大约是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，猜到了一点来意，说着说着这帮姑娘小伙子就渐渐地与我靠拢了。其中，我身边的一个小伙子格外引起了我的注意。他个子最小，圆圆的脸蛋上，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，举止中显出几分机灵，言谈里不时带有一点幽默，顿时，我心头一亮：这不正是一个交通员的好人选嘛！
　　于是，我有意识地问起他来了，他告诉我，他叫雷正兴，家就住在不远的山坳那边。当我问他家里有几口人时，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，泪水顿时盈满眼眶，好像是触到了伤心之处。几乎是抽泣着，他对我说：“老黄，我在旧社会生活虽然不足九个春秋，但是家庭的苦难却非同一般，我已经写好了一本小册子，我回去拿给你看好吗？”我当时也正好想了解他的书读得怎么样，就说：“好啊，拿给我看看。”接着，其他几个青年也分别给我介绍了这个苦大仇深的孤儿的情况。

杨宗纬

　　不久，彭德茂乡长回来了，我向彭乡长说明了我的来意，同时，把看中雷锋的情况与他交换了意见。彭乡长先是沉思了一下，继而吸了一口气，意味深长地说： “这个伢子命真苦啊，全家五口人，解放前不久的三四年里，相继死去了四个，现在就剩下了这一条根，当时还不满七岁。解放后，１９５０年伢子已经九岁多了，乡里免费送他读书，今年刚刚完小毕业，他不想再给乡里增加负担，立志要参加革命工作。你这次来我们乡上了解，想把他选到县里去工作，第一，你是看准了，他确实是个好苗子，靠得住，又勤奋；第二，你做了件好事，因为他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，生活也不方便。”
　　我正准备与彭乡长详谈时，雷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。彭乡长向他介绍说：“小雷，这位老黄是县委组织部的，去年还是我们七区的区长，她很关心你，同情你。”雷锋听着，顿时泪流直下，带着几分恳切、几分焦虑的心情对我说：“老黄，请你一定要帮忙给我介绍一下工作，我不愿一个人呆在屋里，我要参加革命工作，我要报答毛主席和共产党的恩情。”
　　说完，雷锋递给我一本小册子。那是一个用红纸折的共八页的夹页子，长约六寸，宽约三寸多，封面上用毛笔中楷直书“苦难的家史，我的理想”。“苦难的家史”中主要是记载着在万恶的旧社会，国民党、地主、资本家是怎样夺去他家四位亲人的生命的，以及自己所经受过的苦难。“我的理想”主要是记载在解放后毛主席、共产党给他的关怀，使他这个孤儿过上了好日子，并且免费上了学，立志要向革命英雄人物董存瑞、黄继光、刘胡兰、赵一曼学习，愿意到最艰苦的地方去锻炼、去工作，以报答毛主席、报答共产党。
　　读完雷锋的那本小册子，我久久难以入眠，心中既充满喜悦，同时，也夹杂着一些不安。喜的是发现了雷锋这样一个好苗子，苦大仇深，对党、对毛主席有感情，有远大志向；不安的是，雷锋个子矮小，组织上是否同意录用他，我还没有底。
　　第二天，我一大早就起了床，发现雷锋早已起床在等我，从他充满血丝的双眼和倦意未消的脸上我看他昨晚一定也没睡好，心情似乎有些焦急和不安。见我出来，雷锋便主动然而又有点拘谨地说：“老黄，我想找你谈谈。”也许是职业的敏感，我觉得这是一次深入考察了解他的机会，于是就把他请到房里进行交谈。交谈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：
　　雷锋问：“老黄，你有多大年纪？”
　　“２４岁。”我随口答道。
　　雷锋似乎有点惊奇地说：“啊！比我只大８岁。”
　　“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？”我不解地问。

杨宗纬

　　雷锋小声地说：“因为昨天听彭乡长介绍：你当过区上的领导，现在又在县委组织部工作，我内心敬佩，我喜欢翻身不忘党的恩情，积极要求进步的人，不喜欢思想落后的人。”
　　“小雷，我昨晚看了你写的家史，写得那么详细，从 ４３年（注：１９４３年）到 ４７年（注：１９４７年）你还只有３至７岁，你怎么会知道的？”我试探地问雷锋。
　　显然，又是触到了雷锋的伤心处，他低沉地答道： “我确实是不晓得那么多，是我在最近这几年经常问乡邻长辈，是他们告诉我的。为了不忘记阶级苦，血泪仇，我是在早不久写出来的。但是，妈妈是上吊自尽的，那时我快七岁了，她临终前嘱咐我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，这个印象我是深刻的。”
　　雷锋说着说着，便激动起来，他接着告诉我：“母亲的遗愿终于搭帮共产党、毛主席在解放的第二年就实现了。１９５０年乡上的领导和上级派来工作组，领导贫下中农开展清匪反霸，没收了地主的财产；下半年，乡政府又送我去读书；年底义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。那些地主、地主婆都被斗垮了，那些家伙的威风一落千丈，永不复活了。我们这些穷人的翻身，就是搭帮救命恩人毛主席、共产党，这是我永远也忘记不了的。”
　　我问雷锋：“你今年完小已经毕业，还打算继续读书吗？”
　　雷锋带有一点不安的神色回答我：“想继续升学，多读点书，确实是我的愿望，因为，没有科学文化知识，就不能为国家做出大的贡献，但我不打算再花乡上的钱了，因为，乡上的钱也是大家的钱，现在乡上并不富裕，如果能供所有的小孩子读书，我心里还踏实一点，我如果只考虑个人，那就是自私自利了。再说，乡里已经免费送我读到了完小，就很不错了，一个人总要满足。我今年已经１６岁了，我主要是想参加革命工作，在工作中利用业余时间，发奋自学，何况我现在还是年纪轻轻的呢。”
　　听着雷锋的这一番话，我不时地点头，表示赞赏，从内心感到这个小伢子懂道理、成熟早。
　　雷锋突然又问：“老黄，我看你这样朴实，又热心关心穷孩子，过去可能与我们有相同的苦楚，像是一根藤上的苦瓜。”
　　我说：“是的，不过我的处境比你要好些，我还有爸爸、妈妈、兄弟姐妹。”
　　雷锋紧接着又问：“那你读了多少书？”
　　“完小冒毕业。”我告诉他。
　　雷锋“唉”地叹了一口气，不知是为我感到惋惜，还是为他自己感到庆幸。

杨宗纬

　　望着他那一副懂事的样子，我称赞他说：“小雷，你比我学习进步多了，懂得多方面的事，真不愧为党培养的一代新人，那本小册子也写得蛮好，理想也蛮远大。”
　　雷锋连连说：“我还是个学生，学的东西太少太少，写的那些东西，仅仅是我通过学习后的一些想法。今后我一定发奋多学些科学文化知识，世上无难事，只怕有心人，我不求名、不图利，只求为祖国、为穷人翻身多做贡献，达不到目的，决不罢休。”
　　最后，雷锋恳切地说：“讲心里话，我一心就是想参加革命工作，但不晓得够不够条件?有不有机会？这次，一定要请你做个推荐，行吗？”
　　我对雷锋说：“条件也够，机会也有，不过还是要慢慢来，今后碰上了机会，我一定推荐你，等组织上批准了以后，随即就通知你们乡上。”
　　通过与雷锋的交谈，我觉得他的字字句句都是朴实无华的，无处不流露出他那种对党、对毛主席的深厚感情，表达了他远大的志向并体现了他初步形成的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。
　　回县的路上，我细细地品味着与雷锋的谈话，深深地为他所感动，但是，心里也还有点不踏实，不知组织上是否同意录用雷锋，于是，一边走，一边琢磨着怎样向领导汇报。
　　回到县委机关后，我除了向有关领导汇报了下乡的工作情况外，还专门向县委书记张兴玉同志详细汇报了雷锋的情况，同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。张书记说：“你对阶级兄弟有着深厚的感情，这是好的，但小雷既然个子矮小，交通班的工作又艰巨，他能吃得消吗？”我立即建议道：“是否可调整一下，把小陈换到交通班，把小雷放在你身边搞公务员？”张兴玉同志和蔼地点点头说：“那就先试试看吧！”我又随即对张书记请示说：“万一试用不合适，就介绍他到县印刷厂当工人行不行哩？”张书记是一个有强烈阶级感情的同志，没有一点架子，对部下的建议，从来都很重视，当即指示，同意录用雷锋。
　　几天后，雷锋身着蓝衣青裤，穿上一双力士鞋，挑着一个小木箱和一床破旧被子，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望城县委组织部报到上班了。至此，多年来，雷锋梦寐以求，要求参加革命工作，报答党的恩情的愿望，终于变成了现实。

杨宗纬

思，就是思念恩人毛主席；想，就是想争取入党

　　雷锋参加革命工作的愿望虽然实现了，但是，他的追求并没有停滞，思想并没有松懈。到了县委机关后，他对自己的要求更严了，上进心更加迫切了。
　　那时县委机关的一些工作人员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，县委书记也不过３０出头，雷锋看到这些大哥哥、大姐姐在年龄上只不过比自己大六七岁，可是入党却都有几年了，他既敬佩大家，又为自己感到焦急，他对别人说：“我要快马加鞭了。”
　　记得一个星期六的晚上，雷锋到我家里玩，他兴奋地对我说：“我翻身不忘党和毛主席，这次能到县委机关来工作，我要感谢你这个引路人啊。”我说：“这是组织上决定的，你要感谢组织。”接着他又说：“我家里没有一个亲人了，我来机关的先后情况，你算是最了解的，为了今后更好、更快地进步，我要请你多多帮助、指正，我比你小八岁，拜你为亲姐姐，做你的亲弟弟，可以吗？原来喊你做老黄，今后我就叫你大姐姐，因为，按我家兄妹排来你为大。”看着他那诚实的样子，实在不愿让他失望，于是，我说：“好吧，不过在革命阵营里，在我们机关里，年轻的同志都跟你的亲兄弟姐妹一样。”雷锋笑眯眯地点了点头。
　　三个多月后的又一天晚上，雷锋到我家来惊奇地问我：“大姐姐，我听同志们说，你还是我们县委会机关的党支部书记啊，今晚我专登此门，不是向你个人，而是向组织汇报我的思想的。”雷锋接着说：“思就是思念毛主席，昨晚我做了一个好梦，梦见我上北京看到了毛主席，真是高兴极了，感到又香又甜。想，就是想争取入党，大姐姐，要入党，必须要有哪些条件呢？”我告诉他“你还属于２５岁以下的青年，要先创造条件加入共青团组织，共青团是党的助手，你今后要积极工作，努力学习马列主义、毛泽东思想，不断提高自己的思想政治觉悟，密切联系群众，创造更高的条件再争取入党”。
　　光阴似箭，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日子里，雷锋特别高兴地对我说：“我是共青团员了！”我说：“好啊，祝贺你的进步。”